作者:西北大学党委宣传部教师 熊晓芬
不管是对于我国的思想史还是文学史来说,鲁迅都是一个具有极其重要影响力的人物。在上世纪初,这位文坛巨匠用一支笔启迪着国人的心智,推动着中国革命的进程。
众所周知,鲁迅虽然具有全国性的影响,但其一生却主要生活在京津一隅,很少离开北方。对于我国广大的西部地区,鲁迅平生只有一次涉足,而他的这一次西行,又与一座西北著名高校有关,那就是西北大学。
让时间回到1923 年。是时,自创立起便几经离散的西北大学,在军阀刘镇华的支持下得到重建。刘镇华请他的河南老乡傅铜出任校长。
1924 年1 月,北洋政府正式批准西北大学立案。这年的西北大学,学术活动空前活跃。利用暑期,学校与陕西省教育厅合办“暑期学校”,遍邀国内知名学者来校讲学。学校的目的很明确,请名人来校,就是要给新文化落后的陕西输入“新学”。
这一年,鲁迅正在北京家中潜心研究中国小说史,上年出版了《中国小说史略》上卷,6 月又印成了《中国小说史略》下卷,同时继续在北京大学、北京师范大学、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及世界语专门学校兼任讲师。
为了请鲁迅参加西北大学“暑期学校”讲学,傅铜亲自写信邀请。鲁迅在1924 年6 月30 日的日记中写道:“得傅佩青信。”“佩青”正是傅铜的字。
由于有刘镇华的大力支持,傅铜用起钱来很是方便。前来讲学的学者不仅能得到优厚的报酬,学校方面的接待也是殷勤备至,甚至不惜从千里外的北京、上海等地运回价格昂贵的汽水和啤酒。对此,鲁迅颇有微辞,认为学校此举不免太铺张了些。
尽管鲁迅对西北大学从北京往西安运汽水的行为有看法,但他还是认真地在西北大学开了一周的讲座。
从7 月21 日起到7 月29 日,鲁迅在西北大学大礼堂以本名周树人为听众演讲《中国小说之历史的变迁》,共计12 小时。演讲内容虽然以鲁迅新近出版的《中国小说史略》为基础,但是《中国小说之历史的变迁》钩玄提要、撷其精华,更为清晰地理出了中国小说历史发展的脉络,坚持进化、反对复古,取其精华、弃其糟粕的主导思想,并提出了一些新观点,举出了新例证,具有很高的学术价值。
来西北大学讲学,是鲁迅一生中唯一的西北之行。演讲之余,他游览了多处古迹,前往易俗社欣赏了秦腔剧艺,为易俗社题写匾额“古调独弹”。得知易俗社经费紧张,他还从自己的讲学费中,拿出50 元捐给易俗社。然而,这一次的旅行显然没有给他留下美好的印象。
来西安讲学以前,鲁迅一直在构思写作历史小说《杨贵妃》。他对于唐明皇、杨贵妃的性格,以及对于盛唐的时代背景、地理、宫室、服饰、饮食、乐器和其他用具,统统考证得很详细。为写作而体味一番唐代故都生活,是鲁迅欣然前往西安的原因之一。
但是现实中残破的西安却完全破坏了鲁迅对于古长安想象中的完美。鲁迅后来在给友人的信中说道:“到那里一看,想不到连天空都不像唐朝的天空,费尽心机用幻想描绘出的计划完全被打破了,至今一个字也未能写出。原来还是凭书本来摹想的好。”
虽然郁达夫、冯雪峰和后来曾在国立西北联合大学任教、与鲁迅私交甚笃的许寿裳等人都知道鲁迅有写作《杨贵妃》的计划,但是鲁迅笔下的《杨贵妃》却始终没有面世。鲁迅甚至在日后的创作中都很少提到这一次的长安之行。
陕西作为中华民族文化的发源地,周秦以来多出特学异行之士。然而自中华民国成立以来,由于兵连祸结,旧学渐失光彩,新学更难输入,陕西成为文化落后的区域。西安之行虽然打破了鲁迅酝酿已久的写作计划,但是鲁迅等学者涉及各个学科、各种观点和流派的讲学却为当时闭塞、落后的陕西打开了一扇通向“新知”的窗子,对于促进西北文化的发展,起到了极大的推动作用。
“暑期学校”期间,西北大学学生昝健行、薛声震记录了鲁迅的讲稿,整理之后寄请鲁迅本人校订,由西北大学出版部编入《国立西北大学、陕西省教育厅合办暑期学校讲演集(二)》中。但是这部演讲集出版印刷时正值陕西时局动荡,刘镇华被赶出陕西,傅铜也随之离开了西北大学。鲁迅最终也没有见到这部已经出版的演讲集。
为了纪念鲁迅的西北大学之行,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,西北大学从鲁迅当时修订讲稿时与昝、薛二人的通信中集取了西北大学四字,制成正式的校牌,一直沿用至今。
1994 年,为纪念鲁迅在西大讲学70
周年,西北大学请著名的女雕塑家何鄂塑了一尊花岗岩鲁迅半身像。这尊塑像不仅是西北大学师生向这位文化巨人献上的最崇高的敬意,它还记录了西北大学历史上的一段文化盛事,更是对西大在百年风云中为西北文化发展所付出的努力的最好纪念。
在青松翠柏和绿树繁花之中,暗红色的花岗岩散发出淡淡的暖意。西大人特意让鲁迅先生面向东方,每天晨光熹微之时,先生就是校园中第一位迎接光明的人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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